方梨说完，作势就要往地里扔。
方桃立马拦住：“你有钱烧的啊，那可是八个铜板，你就真的扔了。”
“你自从上了吊，这脑子真是越来越有毛病了。”
方梨笑着摊开了右手，八个铜板正躺在手心。
“你要不要，不要我真的扔了。”
方桃白了她一眼：“傻子才不要。”
随后一把抓起铜板，攥在了手心里。
两个人回到家里时，天色刚刚擦黑。
吃过晚饭，已经彻底黑了。
方梨看着外面问道：“娘，大哥大嫂咋还没有回来？”
“许是被亲家留下吃饭了吧。”方老太道。
方桃白了一眼：“水都不一定喝的上，还吃饭呢，想得怪美。”
坐在轮椅上的方老头瞪了一眼方桃：“桃子，当着孩子的面，别瞎说，说不定亲家这次真的就管饭了呢。”
“那就等着看吧。”
方桃不再多说，端起碗筷去了厨房。
方梨也过去帮忙。
两个人刚走进去，方梨就听到外面的牛蹄声。
“是大哥大嫂回来了，我去看一下。”
方梨擦了手，走了出去，还没开口叫人呢。
就听到牛车上柳氏的哭泣声。
“大哥，大嫂也是咋了？”方梨问。
方武看了一眼柳氏，尴尬的挠了挠头，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柳氏抹了一把眼泪，气愤的说道：“我的新衣，我的新衣啊，我就不该穿新衣回去。”
“我娘做主，让我把新衣给我弟媳了。”
柳氏自认为已经习惯了爹娘的偏心，让她干活，哪怕骂她，她也不在乎了。
可是新衣的事，让她破防了，忍不住大哭起来。
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，第一次穿新衣，还是罗布。
方梨算是明白了，难怪柳氏现在穿的是一身打了补丁的破布麻衣。
她把柳氏扶下了牛车安慰道：“没事的，你不是还有一身的嘛，以后咱再买。”
“大嫂有三个弟媳呢，这两身可不够分。”
这下柳氏刚咽进去的泪，又夺眶而出。
方老太拉了一把方桃：“你少说几句，涮碗去。”
方武把牛从车上解开，好生安顿起来，喂了不少的青草。
方老太见到方武走路不自然，便问道：“你腿咋了？”
“没事，没事，不小心磕了一下。”
方武不想让方老太知道，就随意找了理由，准备搪塞过去。
可是，知子莫如母，方老太蹲下就掀起了方武的裤脚。
借着烛光看到方武腿上的布条上，全是血，腿上还是血痂。
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。
“春芳，这是咋回事啊？方武干活向来稳当，咋能伤到腿了。”
柳氏立马收住了哭声，一脸的内疚，也没脸说是因为她那三个弟弟。
“娘，没事，庄户人家磕磕碰碰多正常，小伤，明天就好了。”
“血都快给你放干了，还是小伤，赶紧进屋我给你擦点药。”
“怎么能那么不当心。”
方老太喋喋不休。
方桃从厨房探出脑袋：“娘，刚才不是还让我少说几句，你现在也没少说啊。”
方老太瞪了她一眼：“洗碗去。”
方梨站在院里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事儿到谁身上，谁破防。
夜里，柳氏睡不着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。
心里越想越难受。
实在受不了的时候，就披上衣服来敲了方梨的房门。
“二妹，没睡着的话，我想跟你聊聊。”
方梨小心的绕过两个女儿，下了床。
打着哈欠，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。
两个人就着星光，坐在了屋檐下。
“二妹，我是不是很无能啊，在我娘家，我护不住你大哥，就连衣服也护不住。
柳氏的眼泪在月光里晶莹剔透，劈了啪啦的落在地上。
方梨抬起衣袖帮她擦掉。
“你哪里无能了，你看咱们家里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，干活的时候，你一个人能顶得上我三个。”
“家里不管是做饭还是洗碗，你永远冲在最前面，也从来不抱怨一句。”
“可那又有什么用，我还不是护不住你大哥，护不住我自已的衣服。”
方梨思考了片刻，挑了一句话：“大嫂，在家里有没有说过不字。”
“不字？”柳氏认真的回忆。
她好像从未说过，也从来不知道可以说不字。
从小到大，爹娘都只会说一句话，那就是她做这些事应该的。
应该给家里干活。
应该毫不保留的帮衬弟弟。
“可是爹娘说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，我咋能反对。”
“那你开心吗？”方梨继续问。
“起初他们夸我厉害能干活，我是开心的，可慢慢的我就觉得委屈，特别是我嫁给你大哥后，看他被指挥着干活，我觉得他像是被当成了不会累的牲口。”
“我心疼他。”
方梨：“大嫂，你如果想改变现状，只有一个办法，那就是勇敢的说不！”
“你只有说了，他们才知道，你也是有情绪的，你是一个人，不是一个提线木偶。”
这种事，方梨不会说太多，只能看柳氏自已。
毕竟那是她的娘家。
柳氏似懂非懂的点头：“原来我还可以说不。”
“当然了，每个人都有说不的权利，只要你觉得难过了，你就可以表达出来。”
说完这句话后，方梨觉得自已都快要成为这个时代的鸡汤大师了。
人再多点，她说的再多点。
放现代估计要被人当成传销，一窝端了。
柳氏听了方梨的话，沉默了很久，也像是思考了很久。
最后抹了一把泪把方梨从地上拉起：“二妹，谢谢你，我懂了，你早点睡。”
方梨一头雾水，这么快？
可别理解歪了。
此时柳氏已经回屋了。
方梨只好也回了屋，她也实在是瞌睡了。
一夜无眠。
第二日，方梨想去问问柳氏到底懂啥了，却见牛车已经不在院里。
“你大哥和大嫂早就去柳庄了，要是去晚了，又得被唠叨半天。”
因为儿子的腿伤，方老太心里还透着对亲家的不满。
“娘，让他们自已解决吧，这种事咱不好多说的。”方梨安慰道。
这能怎么办。
总不能撺掇着大嫂跟家里断绝关系吧，那可是亲生爹娘。
外人咋能说。
柳氏此时已经到了柳庄。
嘴里的饼还没有啃完，就被柳老太一把夺过：“给你侄子吃，你们赶紧去干活。”
“方武，你今天干活小心点，别再跟昨天一样耽误事了。”
柳氏看着柳老太问道：“娘，大旺，二旺，三旺呢，今天去不去地里？”
“他们今天要去镇上赶集，你们待会把牛车留下，他们赶着牛车去。”
大旺媳妇杜氏此时从屋里走了出来，身上穿着的正是柳氏的那件衣服。
“大姑姐，这衣服料子真好，又滑又软的，你还有没有了，有了都带回来。”
“大嫂，你已经有一件了，可不能再要了，再带回来也是要给我们。”二旺媳妇说。
“大姑姐，待会我给你说一下我的腰身，你做的时候，照着尺寸做。”三旺媳妇掐着腰也说道。
这时，柳氏只觉得脑袋里里面嗡嗡的。
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，呼之欲出。
即将爆发！
